2011年3月9日 星期三

詼諧曲 (糊賢亂語@經濟日報 20110310)

詼諧曲(Scherzo)很多時是古典音樂作品中的一個樂章,節奏明快,充滿詼諧、驚奇、和荒謬的元素,效果可由節奏的突然變化、意想不到的和弦發展、或旋律與和弦的古怪衝突等手法營造出來。

抽離地看這兩星期所發生的事,就仿如置身在詼諧曲中:預算案將六千元注入強積金(莫名奇妙!);交津改革讓原本受惠的人士被逐出受惠行列(荒謬!);財爺再三死掙預算案後作180度「微調」兼派錢(荒謬至極!);特首在示威過程中被撞傷後報稱「遇襲」、驗身、還向京官撒嬌(貽笑大方!);警方清場過程中施放胡椒噴霧傷及八歲小童(匪夷所思!)……Scherzo的元素,應有盡有。

近距離面對這些災難,可一點也不詼諧,而且痛苦非常。三月六日衝突前的靜坐中,我有短暫在場(膽小和未作好骨頭被警察震散準備的我,在七時許離開了)。可是,單看見一群人需冒被警方抬走之險,來要求明明犯錯的官員下台負責,已夠心酸。到晚上再見到新聞中,一些剛才好端端交談過的朋友痛苦地掙扎和咆哮,我心痛得陷入憂鬱。心寒中不禁問,香港已墮落成怎麼樣?

為免患上情緒病,不強顏歡笑,不故作詼諧,可以怎樣?

可是如文首所說,詼諧曲通常只是作品的一個樂章。那麼這作品整體是什麼?之前和以後的樂章又是什麼?為什麼會有這個樂章的出現?真的只是特區政府的無能和不仁?還是背後有更大的力量在指點或拉扯著?

2011年2月24日 星期四

包容你個頭! (糊賢亂語@經濟日報 20110120)

月前某大寬頻網絡商派傳單到我家,是寬頻升級的宣傳。我見上網速度一向普通,於是登記了,並預約了上門安裝的時間。

這次升級,除了上網速度可望加快外,計劃費用還比現在的便宜。由於轉變須在安裝後才生效,所以十分期待安裝日的來臨。

到了當日,師傅遲遲未到!致電給銷售員了解時,他卻說原來沒有跟師傅確認安裝時間!由於他滿懷歉意,所以當提議另約他日安裝時,我接受了。

到了安裝日二,師傅卻打來說屋苑的光纖系統發生故障,需要修理數天,現在安裝也無用,建議另約時間。雖然掃興,但天意難違,只好接受。

終於到了安裝日三,師傅也來了。可是,當他發現我把寬頻數據機放於書房時,他說光纖線由單位外拉入書房的途程太遠,光纖的效能會大大降低,裝了可能比現在還差,建議放棄!他們不知道這屋苑的佈局嗎?為何不預警發生這情況的可能?

期待以久的安裝,不足五分鐘便告吹了。萬念俱灰之際,銷售員突然打來,說光纖雖然安裝不了,但可更換個快一點的數據機,而且可轉用新計劃。我的希望又被燃起,於是接受了,又預約了安裝時間。

可惜,到了安裝日四,師傅又失蹤!盛怒下質問銷售員,他支吾以對!

此等服務,令我一次又一次失望,一次比一次火光,實在忍無可忍,最後決定斷絕這網絡商的所有服務!

我這樣對待網絡商,是否欠缺包容?我是否關起門做皇帝?我這種態度,會否最終導致流血收場,車毀人亡?

不公義奏鳴曲 (糊賢亂語@經濟日報 20110127)

鏟泥機的怒吼、擴音器中年青人的悲鳴、與工人推撞的呻吟、朱凱迪被摔倒的哀嚎、村民的控訴、以至拍攝者的急速呼吸,統統成為近日菜園村收地場面的音效,就如不同的樂器,在共同奏出一首刺耳和無調性(atonal)的奏鳴曲。

這首奏鳴曲,早在一年多前完成了「開展部」(exposition)。當時就高鐵撥款的議題上,立法會內的激辯、會外年青人的苦行、以至會後鄭汝樺敗走地鐵的狼狽,交織了激昂和快板的第一樂章。

此後,作品靜靜進入了慢板的「發展部」(development)。所有就賠償、復耕、先安置後搬遷及路權費的談判和安排,一直緩慢進行,部份至今仍未妥善處理。

到最近,政府突然加快收地,令奏鳴曲猛然進入了「再現部」(recapitulation)。這樂章通常是快板,甚至是急板(prestissimo)。所以,工地中的對峙愈見嚴重,張力愈來愈大,武力也開始發生。樂章這樣發展下去,令人擔憂。

「不公義」是貫穿這奏鳴曲的一個重要主題(motif)。在高鐵撥款的第一樂章裡,有立法會功能組別和分組點票的不公義。到第二樂章時,有政府就先置後搬的安排上出爾反爾和路霸濫收路權費的不公義。現在,有警察和工人「人多蝦人少」、輿論抹黑年青人、和大財團聘用外判日薪工人,以致他們為保飯碗而被迫與村民敵對的不公義。總之,有權者恃強凌弱,天理何在?

可悲的是,這只是社會裡其中的一首奏鳴曲。其他的不公義,每天以不同形式在我們耳邊變奏著,不協和得像阿諾桑伯格(Arnold Schoenberg)的作品,叫人窒息。不知何時,我們才可以聽到簡單而美妙的樂章?

浮腰 (糊賢亂語@經濟日報 20110210)

據資深柔道教練黃柱光先生的講解,當日地盤工人於菜園村摔倒朱凱迪的動作,極有可能是柔道中稱為「浮腰」的招式。

這說法即時令我聯想起陳奕迅的《浮誇》。過年前得悉在初三初四於菜園村將舉辦「新春糊士托,菜園滾滾來」的大型藝術活動,很想參與,於是在初二晚趕起以下一首寄調《浮誇》的新詞:

《浮腰》(原曲:CY Kong;原詞:黃偉文;改篇詞:周博賢)

叫完又叫,捍衛這村
但是無人來
已陳述理由耐性地喊冤
得不到刊載
然後被誣捏密室裡稱帝排外
車毀更沒有將來
弱勢已經夠慘但你竟倒轉喝采
白癡得多麼意外

是別人住的家
絕情地輾碎做一堆磚瓦
電視與家俬,道義跟公理
也被這推土機破壞拆垮

你對我用浮腰吧
黑帶高手我不怕
作社論繼續塗黑吧
休想我變卦
來吧對正義也肆意用浮腰吧
腰板足可以招架
夠直和夠硬難撞花
將我撻嗎
種子跌落田
便種出,處處茉莉花

現場實況


蘋果動新聞 20110208

浪漫有罪 (糊賢亂語@經濟日報 20110217)

年初三菜園村的景象,歷歷在目:遍佈全村的巨型村民生活照、破屋衍生的裝置雕塑、牆上的塗鴉、地上的小兔剪紙、枯田上的話劇和行為藝術、跟夕陽並排的巨型木偶、彌漫空氣中的各式音樂、滿帶笑容和樂於傾談的人群、可愛的小紅牛

事隔兩週,依然難忘,好比遇上氣質女生,印象揮之不去。

可悲是,這女生已經離世。想到再也不會見到她,心,絞著痛。

她的氣質,來自人們的互助關懷,來自人們對公義和人性化生活模式的憧憬,也來自憑藉藝術表達訴求的溫婉情操。這種氣質,香港鮮見,理應予以愛惜。偏偏權力之手開動推土機,把她輾斃。

對她的愛,充滿浪漫,就如人們疼愛這片土生土長之地的浪漫一樣,不希望什麼「灣區計劃」把它規劃得支離破碎,使之淪為珠江口超級城市中的功能小塊和富翁樂園;亦如埃及人民熱愛同胞的浪漫一樣,不希望獨裁者繼續草菅人命,踐踏人權。

畢竟,沒有浪漫,何來激情?沒有激情,何來革命?

因此,在當權者眼中,浪漫有罪。亦因此,他們只會不斷鼓吹情人節送玫瑰花、購買首飾贈佳人、或購入天價豪宅娶老婆等的低級浪漫,以溝淡人類與生俱來的浪漫血液,最終令大家成為等同參加「零團費」,又死不購物還要勒索的野人。這樣,管治真的可以千秋萬世。

門檻 (糊賢亂語@經濟日報 20110225)

業餘人士唱歌,音量的差異往往較大,溫柔的部份很細聲,激昂的部份很大聲。若不處理好這錄音,在細聲的部份時,聽眾會調高音量,誰知大聲部份突如其來,禍害小則炸爆喇叭,大則嚇得心膽俱裂。

面對這種錄音,混音時便需要「壓縮機」(compressor)的協助。原理是,先設定一個音量的「門檻」(threshold),然後把超標部份的音量壓縮下來,令大聲和細聲的差異縮小,於是整體人聲的音量便比較穩定。

設定這門檻的高低,絕對是一門學問:門檻定得太高,壓縮要到極大聲時才發揮作用,有等於無;門檻定得太低,壓縮便會太多,人聲音量的變化便會太少,演繹聽來十分呆板。

假如人民是歌手,政府是監製,有些監製會把compressor的門檻定得很高,容許歌手有較大差異的聲音和音量,演繹比較生動。但我們的監製,總是把門檻定得極低,喜歡嚴密監控網絡上的花朵名稱,或動用大量警力對廣場上散步的人士又拉又鎖,務求將微弱但超標的音量壓縮下來。結果,歌曲的演繹十分沉悶,台下噓聲四起。

不過,中國歌手向來害怕監製,對監製容忍的門檻亦非常高,只要自己有飯吃有錢搵,哪管是左鄰的住房被強拆、或右里的毒奶粉受害家長坐冤獄,也會視而不見,更何況是不知名網民為追求公義民主法治的號召?正義感和同理心,從來不是中國人的強項。要茉莉花在這種貧瘠的土地上盛開,看來還有漫漫長路。


2011年1月17日 星期一

夏金城跟小明嗶嗶嗶 (糊賢亂語@經濟日報 2011年1月13日)

夏金城跟小明嗶嗶嗶

除了騎呢好笑之外,我實在無法解釋為何《小明上廣州》和《嗶嗶嗶》會熱爆全城!

無錯,圓潤可愛的李醫生在搖曳唱歌和狼狽地 rap 著急口令,的確得意;謝金燕以性感眼神和誘惑舞步熱唱著錯音的廣東歌詞和「誰的老母」,的確爆笑。但以歌論歌,兩首歌算是什麼?

《嗶》還好一點,音樂製作相當認真,但歌詞除錯音得嚇人外,內容還堆砌得聽罷看罷也不明所指。《小明》則唱不悅耳,拍子鬆散,製作簡陋,連音樂這一環也稱不上到位(難道兒歌就可以這麼甩漏?《彼得與狼》也是兒歌啊!)。歌詞上,究竟是硬銷高鐵?撐廣東話運動?廣州旅遊雜誌?還是鼓吹不分青紅皂白的和諧?語焉不詳,隱隱晦晦,到底是魔鬼暗藏於兒歌包裝裡,還是真的旨在胡扯搞笑?

奈何,事實證明大眾只是五行欠笑,遇上百年一遇的笑料時,即使有多無聊或不知所云,還是會如久旱逢甘露般報以喝采和驚人的點激率。這再一次提醒著創作人,這年代只得兩條路:想作品大熱,就千萬不要認真,更不要勞煩別人用腦,最好是盡情搞笑,愈騎呢愈;想認真做點事的,則必需接受永遠留在小眾的命運,因為只有小眾共鳴,大眾永遠看不見,不管你有多用心。

當然,如果道行高得能將兩路合而為一,把認真訊息隱藏於笑料中,做到「Gag之有物」,則功得圓滿,升上神。

相比以下,我還是喜歡夏金城的《逼巴士》,起碼它反映時代,令人笑中有淚。

(夏金城《逼巴士》: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r7JjqImYSeI

2011年1月11日 星期二

港孩1.0 (糊賢亂語@經濟日報 2011年1月6日)

港孩1.0

嚴格來說,我也算是第一代的港孩,堪稱港孩1.0

生於七十年代,父母皆為中學教師,有樓有車,屬小康之家。自小由本地鐘點女傭照顧的我,生存能力低(如到初中才懂得「呻鼻涕」),責任感全無,倚賴成性,目光如豆,獨立思考欠奉。

後來在大學時代參與和組織了不少學生活動,又經歷六四,才不知不覺間培育了一份離家出走的反叛。所謂「離家出走」,並非字面上的離開,而是一種對權力的質疑,和對獨立的渴求。

大學畢業後,離開了老家和朋友租住舊式洋樓(魚涌那些一排過的舊樓),打工自生自滅。一路走到今天,算是成功轉型。

父母經濟許可,必然會厚待孩子,在我成長的年代如是,更何況在今天?所以,造就港孩的成因不難理解,「港孩」更很可能是一大部份現代孩子成長的必經階段,問題不大。關鍵的,反而是他們在這過程中有否發生「離家出走」的突變。

曾聽過現在有些三十多歲已婚者仍寄居老家。當然,在樓價物價高企的今天,自立門戶談何容易?何況節儉是美德,省錢何罪之有?但換轉是我,未結婚已巴不得尋找屬於自己的天地,要是租屋又何妨?1.02.0的分別,可能在於有沒有那份「離家出走」的衝動。

司徒華先生走了。一日他遺願未酬,一日棒子還是會傳下去。但若這棒子傳到港孩2.0,它又會否太沉重,最終如石沉大海,不知所蹤?

2011年1月1日 星期六

化療藥 (糊賢亂語@經濟日報 2010年12月30日)

化療藥

今時今日,如傳媒(泛指傳統和網絡媒體,包括討論區)有心要寫死一個人,實在易如反掌。例如報導說某藝人搞婚外情、某政治人物四出溝女、或討論區一句狠批哪首歌曲難聽,不管有理與否,印象已植入讀者腦中。印象一成,即使當事人日後辯解亦非常蝕章,難以翻身。

無辦法,資訊太多太快,大部份讀者無暇消化。尤其當面對如政治或娛樂這類認為不太切身的消息時,他們懶得求證。久而久之,腦袋積聚的一堆印象便成為事實。

客觀報導?說笑吧!今天,部份傳媒為了促銷或宣揚幕後老闆的議程,不論起題、用字和揀相也機關算盡,有時甚至作新聞也在所不計,務求將立場明示或暗示給目標讀者群。曾聽過有些編輯先作了故事,然後選取手頭上合適的相片和資料,再堆砌跟故事相符的「報導」。結果?報導的可信性不得而知。肯定的,卻是製造了一堆印象。

控告傳媒誹謗或讀者罷買罷看,理論上可以起制衡的作用。但論訴訟,一個普通人如何跟財雄勢大的傳媒集團消耗金錢和時間?罷買罷看?多少曾作過劣質報導的媒體,到今天依然屹立不倒?在這個大家放工已累得不想用腦和「認真你便輸」的世代,理智始終不敵這些隨街可見的冷消息。

無奈是,權力始終需要傳媒監察,即使傳媒操守如何敗壞,也不能讓新聞自由的旗幟倒下,情況就如對抗癌症,必需要忍受化療藥的副作用一樣。

要求傳媒自律似乎很難,寄望讀者批判思考更難。在這氛圍下,只好互勉一句:以後醒定點做人!